十数个日夜的颠簸,对于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远洋航行的北汉将士而言,不啻于一场炼狱。尽管有“海鳅船”相对稳定的船体和“海浑仪”的指引,但变幻莫测的洋流、突如其来的风暴、以及茫茫大海上挥之不去的孤寂感,依旧考验着每一个人的意志。晕船、疾病如同幽灵般在船舱中蔓延,若非军纪严明,医官尽力救治,恐怕未抵目的地便要减员不少。
当远方海平线上,那抹青黑色的、绵延的陆地轮廓终于突破晨雾,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整个舰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不仅仅是对结束航行的喜悦,更是对脚下坚实土地的渴望,以及对未知征程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情绪宣泄。
舰队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登陆点,最终在一处海湾内找到了平静的水域。这里风浪较小,沙滩平缓,背后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和起伏的丘陵,正适合建立前进基地。
巨大的“海鳅船”无法直接冲滩,只能放下无数小艇,如同蚁群般,将人员、马匹和物资一波波运送上岸。当吴权在典韦及众多亲卫的护卫下,踏上海滩那细软而陌生的沙地时,纵然是他,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终于踏上了这片在后世被称为日本列岛的土地,历史的轨迹,从这一刻起,将因他的到来而彻底改变!
比他更激动的,是倭国使臣难升米和早已在此等候的都市牛利。都市牛利自上次留协助北汉造船后,便被先行派回,负责在此接应。两位故国臣子,在异乡的海滩上重逢,望着身后那支庞大如神迹的天朝舰队,想到流亡在外的女王与卑弥弓大人终于盼来了希望,不禁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陛下!天兵降临,我邪马台国有救了!有救了!”难升米用生硬的汉语,涕泪交加地向吴权表达着感激。
吴权微微颔首,安抚道:“贵使不必多礼,速去联络卑弥弓,告知我等已至,商议后续平叛事宜。”
难升米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带着自己的仆从和一支北汉派出的护卫小队,驾驶着一艘轻快的海鳅船,匆匆离开这片刚刚被命名为“泗岛”的登陆点,向着卑弥弓残部据守的“傩岛”方向疾驰而去。
送走难升米,吴权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而务实。他环视着这片陌生的土地,下达了一连串清晰而有力的命令:
“水师副都督管承听令!”
“末将在!”老成持重的管承立刻上前。
“命你与你子管统,率所部水军,依托海湾,立即搭建稳固水寨!不仅要能停泊我大军舰船,更需设立防御工事,确保我舰队与登陆基地之安全!此地乃我军根本,不容有失!”
“末将遵命!”管承抱拳领命,立刻转身呼喝,开始指挥麾下士卒砍伐树木,测量水深,规划寨墙,一派繁忙景象。
“吴雄听令!”
“儿臣在!”身着戎装的三皇子、东海水师副都督吴雄应声出列。他年轻英武,眉宇间与吴权有几分相似,此刻眼中充满了为父分忧、建功立业的渴望。
“命你率郭淮、文鸯二将,及你本部‘备武军’精锐,即刻向内陆探查!摸清此岛地形、水源、物产,搜寻是否有土着居民踪迹。若遇抵抗,酌情处置。最重要的是,寻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靠近水源之地,规划筑城!此城,将是我北汉于瀛洲的第一座堡垒,未来经营之基业!”
“儿臣领旨!”吴雄精神抖擞,立刻点齐郭淮、文鸯两员虎将。郭淮沉稳干练,文鸯勇猛无双,有此二人辅佐,探查筑城之事,吴权颇为放心。
随着命令下达,整个登陆点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管承父子指挥的水师官兵,一部分负责警戒海域,一部分则化身工兵,利用随船携带的工具和岛上取之不尽的木材、石材,开始构筑水寨的雏形。锯木声、夯土声、号子声不绝于耳。
而吴雄则率领着备武军,以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着岛屿深处推进。这座被暂时命名为“泗岛”的岛屿,面积约有数千平方公里,入目皆是未经开发的原始风貌。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各种奇异的植物层层叠叠,林间藤蔓缠绕,根本没有道路可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殖质的特殊气息,不时有受惊的飞鸟和从未见过的小型动物从林中窜出。
他们发现山丘之上,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片区域和远处的海湾。岛上动植物资源确实极其丰富,野果、菌类遍地,猎获颇丰。然而,经过数日的仔细探查,他们并未发现任何人烟迹象,没有村落,没有农田,甚至连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极其稀少。
“殿下,此岛看来确系无人荒岛。”郭淮勘察完一片谷地后,向吴雄汇报,“地势北高南低,依山傍海之处,有多处适合筑城。尤其东北角那座临海山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唯一缺乏的却是淡水资源。”
吴雄站在山崖之上,远眺着蔚蓝的大海和脚下正在兴建的水寨,点了点头:“便依郭将军之言,选址于此!立刻回报父皇,同时开始平整土地,准备筑城物料!此城,当名为‘镇东’,以彰我北汉永镇东瀛之志!”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北汉这头来自大陆的雄狮,终于在这片海外孤岛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它的利爪,并开始构筑属于自己的巢穴。他们暂时还未与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无论是叛乱者还是其他势力——发生接触,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决定命运的碰撞,很快就会到来。而吴权,则坐镇于刚刚立稳脚跟的营地之中,目光深邃,等待着难升米带回傩岛的消息,也等待着这片陌生土地即将带给他的挑战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