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明转身走到一面金属墙壁前,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按下了几块金属板。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那面厚重的墙壁竟然从中间裂开,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向下延伸的石阶。
“各位请吧,”公输明拿起墙边一盏风灯率先走了下去,“下面的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通道很长,而且是盘旋向下的。
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复杂的机械纹路,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处已经停止运转的巨大齿轮组安静地嵌在山体之中。
“这些……都是你们神机阁造的?”楚玄逸忍不住问道。
“是,”公输明提着风灯走在前面,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这里曾是神机城最外围的防御通道,可以抵挡百万大军,可惜我们真正的敌人并非来自地面。”
越往下走,阿九就抓得萧煜越紧。
“凶凶哥哥,”她的小脸有点发白,“下面有个东西,好冷,好饿。”
萧煜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安抚着她,“别怕,有我在。”
不知走了多久,当前方出现一抹微光时,公输明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吹灭了手中的风灯,带着众人走出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正站在一个高耸的断崖平台上,平台之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这里就是真正的神机废墟。
它就像是一座被埋葬在地底的巨大金属坟墓。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无数损毁的楼阁和塔楼倾颓在地,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还有许多高达数丈的人形机关傀儡,它们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身体残破不堪。
“天哪……”楚玄逸喃喃自语,“这……”
公输明没有理会楚玄逸的震惊,他的目光径直望向废墟的最中央。
“王爷,请看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废墟的正中央有一个火山口般的巨大能量熔炉,虽然早已熄灭,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曾经蕴含的恐怖力量。
熔炉的正上方悬浮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无法用言语形容,它像是一块不规则的黑色晶体,又像是一个不断扭曲的黑暗漩涡。它不发光,却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浓郁。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就是……邪魔道标。”公输明的声音干涩无比。
阿九躲在萧煜怀里,连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地发抖。
“坏东西……那个大黑石头是坏东西……”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景象还在下面。
从那枚邪魔道标的底部,延伸出了成千上万条黑色蛛丝般的能量丝线。
这些丝线垂落而下,连接着熔炉下方广场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战争傀儡。
那是一支军队。
一支由数以千计的、造型狰狞的人形傀儡组成的军队。
它们每一具都高达丈许,通体由玄铁铸造,此刻都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待机姿态,一动不动。
“天罡傀儡军团。”公输明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这是我们神机阁倾尽所有心血打造出的最强大的造物,每一具天罡傀儡都拥有以一敌百的战力,这支军团本是我们用来对抗道标的最后王牌。”
楚玄逸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可现在,它们好像……和那个道标连在了一起。”
“是的,”公输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们失败了,道标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占据了驱动整支军团的核心能源熔炉,它正在……改造它们。”
他指着那些傀儡,声音都在发颤。
“王爷,您知道这百年来邪魔道标一直在做什么吗。”
“它在吸取大周的龙脉之力。”萧煜看着那些能量丝线缓缓说道。
“没错,”公输明点头,“龙脉之力是它的养分,而这些天罡傀儡就是它即将结出的……恶果。”
“一旦它吸取了足够的力量,或者说,一旦它完成了对这支军团的彻底改造,它就会唤醒它们。”
公输明的目光转向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
“到那个时候,这支曾经为了守护而生的天罡军团,就会变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魔化大军从地底冲出,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彻底摧毁。”
楚玄逸的脸色白了又青,看着下方那支静默的傀儡大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支由数千个刀枪不入、不知疲倦的铁疙瘩组成的军队,一旦失控冲上地面,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京城,那座汇集了天下繁华的雄城,恐怕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
“所以,”萧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依旧冷静,“你们这一百多年来,就只是在这里看着,什么都没做。”
公输明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和不甘。
“王爷以为我们不想吗,”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我们公输家的男儿,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冲下去将那鬼东西砸个粉碎,然后与这些先祖的造物一同埋骨于此。”
“可是我们不能,”他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这该死的诅咒就像一条锁链,我们越是想动用神机之力,它就锁得越紧。一旦我们强行催动力量去对抗道标,不等我们靠近,自己就会先变成失去理智的傀儡,甚至可能直接被道标控制成为它的帮凶。”
“我们尝试过无数种办法,用最原始的工具想要挖掘通道绕开道标去切断那些能量丝线,可那些丝线看似脆弱却坚韧无比,任何凡铁都无法损伤其分毫。我们甚至想过用火油,用炸药,可这里连接着京城的地脉,一旦引起剧烈爆炸后果同样是毁灭性的。”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每日轮流来到这里,用血脉中仅存的那点微弱力量去干扰道标汲取龙脉的速度,延缓它的苏醒。”公输明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们就像是看着火药桶引线燃烧的囚徒,明知它终将爆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拼尽全力让那引线烧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番话让楚玄逸沉默了。
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身负如此恶毒的诅咒,面对这样无解的困局,恐怕早就疯了。
而这些人,竟然就这么一代又一代地,默默坚守了一百三十年。
萧煜静静地听完,目光从下方的傀儡军团缓缓移回公输明的脸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局面变成了一个死结。”
“我们既不能强行攻击那个道标,因为那可能会引爆龙脉,或者提前激活傀儡军团。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因为那支魔化大军迟早会苏醒。”
楚玄逸在旁边补充道,“而且我们最大的助力也就是你们神机阁的后人,还被这个血脉诅咒给废了武功,不仅帮不上忙可能还是个定时炸弹。”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头疼。
“这破事儿怎么想怎么麻烦,”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只能跟你们一样在这里干瞪眼,等着大家一起完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