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身形一顿,高常侍静静站了片刻,转头说道:
“寒窗苦读十数载,铁马兵戈几人回,我等入仕途,求的就是封妻荫子,护家人、护家族平安。温辅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和整个朝堂为敌,谢少卿出身世家怎么也为了虚名忘了根本?”
说罢,提步离开,步履坚决地朝皇宫走去。
谢景俭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上的供词:“还要去京兆府廨,累呀。”
京兆府廨内,温清宁和沈钧行正在敛尸房中。
屋中摆着三具尸体,两女一男,是李立身和韩君正带人巡回来的。
“尸体皮肤呈现绿色,外面的皮肤脱落,出现腐败泡,现在是夏季,连日阴雨会加速腐败……死亡时间大约在两日。”
温清宁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下勘验:“死因是被割喉,全部都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从手法上来看,是一人所为……让陈婆过来认尸,这三人应该就是跟着姚玲珑的冬雪、夏雨和胡车夫。”
沈钧行走到外面,朝李立身和韩君正问道:“尸体具体被埋在什么地方?”
李立身说道:“距离玄妙观特别近,就是位置偏一点,不刻意过去搜查根本发现不了。埋尸的人应该极有经验,上面专门覆盖了草,如果不是边缘有草倒地的现象,根本发现不了。”
韩君正跟着说道:“找到尸体后,我们有去询问守在玄妙观的人,大家都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那人可能身怀武艺。”
“那这帔坠可是在尸体身边发现的?”沈均行手上托着一块水滴形状的帔坠。
那帔坠是纯金所制,镂空雕琢出蝴蝶绕花纹饰。
只是令人可惜的是,帔坠的纹饰上有几处断裂全损。
“是在玄妙观后院的崖壁上。”李立身回道,“这东西藏的特别隐蔽,正好嵌在树根和崖壁的缝隙中。要不是今天出了太阳,正好照到它上面,怕还是发现不了。”
沈钧行点点头,看到二人泥水混着汗水的模样,让他们下去洗漱休整。
温清宁取过帔坠观察:“帔坠是坠在披帛上的饰物,看这图案上的蝴蝶和花蕊朝向一侧,想来应该是成对儿……”
正说着,陈婆被差役带来。
温清宁捏着帔坠朝陈婆问道:“这是你家夫人的吗?”
陈婆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
温清宁点点头,把帔坠交还给沈钧行,带她进去认尸。
陈婆看到三人的那一刻忍不住哭出声:“是冬雪她们,杀千刀的恶人,这是一个都没有放过啊!”
她转头抓住温清宁的手臂:“郡君,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
“很快,已经有眉目了。”
眼看陈婆还要追问,温清宁忙命差役将她带离。
见到沈钧行拿着帔坠出神,关切道:“怎么了?”
沈钧行皱眉:“我在想这会是凶手的吗?”
正想着,突然听到谢景俭过来的消息,二人收敛思绪连忙朝书房走去。
谢景俭把严祖常的供词递给二人:“有这份口供在,便可以去郑国公府捉拿严淑慎。再派人去别苑捉拿高见贤的随从昌盛。”
沈钧行道:“别苑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暂时还没有消息。至于严淑慎那边……我们亲自带人过去。”
“可以。”
温清宁目送二人带人离去,回到书房翻看所有的供词,并单独把严祖常、高见贤和小厮孙福的供词挑出来,比对着看。
反复看过几遍后,她闭上眼睛在脑中以高见贤的证词为中心,重新梳理……
出乎意料,沈钧行和谢景俭回来很快。
而更让温清宁震惊的是他们竟然十分顺利地把严淑慎也带了过来,当然一并过来的还有郑国公世子和刑部侍郎严世通。
严世通坐在凉轿上被人抬进京兆府廨,脸色难看地仿佛抹了一层灶灰。
郑国公世子冷脸站在廊下:“武安侯,可以把我儿换出来了吗?”
一个“换”字,让温清宁把目光落在严淑慎身上。
严淑慎感受到远处的注视,回了她一个平静的微笑。
沈钧行闭了闭眼,忍着火气对郑国公世子说道:“你不要无理取闹。唤严淑慎来是因为她与命案有关。”
说完,看到郑国公世子还要说话,警告道:“再多言,本侯让人把你绑到大门外的石柱上。”
郑国公世子面色一滞,什么都不敢再说。
严淑慎看到父亲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一直望着她的温清宁看到那畅快却无声的笑容,心口莫名发涩。
严世通看到兄长被这么威胁,一脸不快:“武安侯,若查实姚玲珑的命案与我侄儿、侄女没有关系,本官定要去圣人那里告你!”
沈钧行摆摆手:“随便……去公堂。”
走出几步忽然问道:“高见贤的小厮昌盛抓来回来了吗?”
李立身摇头:“我去看看。”
“要抓他你们不妨多带些人手。”
众人看向严淑慎,眼神疑惑又震惊。
严淑慎望着公堂上的匾额,悠悠道:“那人原本是走江湖卖艺的,害了人命怕东窗事发躲到长安,藏在高见贤身边。听他自己说,他身手极好。”
沈钧行凝视她片刻,偏头对李立身吩咐道:“多带些人。”
进入公堂后,严淑慎细细打量屋中陈设,目光偶有停顿,跟着望向温清宁:“郡君是不是经常到这里?”
“还好。”温清宁回道。
“真好,不像我,受审才能来这种地方,和……你们站在一起。”
注意到严淑慎的停顿,温清宁心生猜测,视线随着她的视线游走,当与谢景俭对视上时,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怎么可能?
严淑慎歪头朝她一笑:“郡君发现了?”
温清宁抿着嘴没有接话。
严淑慎的反常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郑国公世子和严世通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这个女儿、侄女一般,看过去的眼神陌生又震惊。
“你……”
严淑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断郑国公世子的话:“父亲,你能不要说话吗?这里是公堂,允你旁听已经是侯爷和少卿网开一面,你要知道好歹。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